阿列克谢摸出了对讲机，调到议政厅频道，轻声呼唤：“弗朗西斯，弗朗西斯。”
弗朗西斯明显听到了声音——对讲机就在他的左胸口上。弗朗西斯敏感的捂住对讲机的发声口，紧张的看了一眼广场上的残种，确定没有被发现后，才长出了一口气。弗朗西斯环顾四周，也发现了阿列克谢，他犹豫了一下，调了调对讲机，对着阿列克谢指了指调频旋钮，对里面说话。
阿列克谢调了几个频，发现弗朗西斯切换到了研究所的频道。
“别在人多的频道说话，容易暴露。”弗朗西斯说，“你是……来开‘熔炉’的？有把握吗？”
“七成，可以试着拼一下了。”阿列克谢想了想，“你是准备从逃生通道逃跑的吧？外面灾厄兽会很多，不怕被吃了吗？”
“我有我的算计，合作一下，一起进研究所，然后各奔东西。”弗朗西斯明显不想过多的和阿列克谢说话，现在这种关头时间比什么都金贵，鬼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来更多的残种。到时候就算两拨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进去了。
“行，残种的智商不高，”阿列克谢看了看周围，看见了之前那个残种尸体，心一横，”一会我这边用吧手雷绑在一个残种尸体上，扔到它们中间，爆炸能杀死一部分，然后残种会往我这里聚集，你们把你们那边的手雷扔到它们里面，不用考虑我们，我们这边有掩体。”
“到时候你们先进去，然后我们放倒掩体挡一挡，从旁边的小巷绕过去，从侧门进。”阿列克谢说。
“那么多残种，两批手雷轰不完吧？”弗朗西斯发现了明显的漏洞，“就算用枪再打也不一定能打完，研究所的门窗撑不住残种几下。”
“研究所一楼的窗户旁边有一挺机炮，是‘熔炉’上装配的武器的实验体，里面剩余的子弹省着点，够解决了。”
弗朗西斯远远的朝阿列克谢点了点头，这个计划可行。但是同时，弗朗西斯的心里有了第二套方案。阿列克谢明显是怕弗朗西斯拒绝合作，所以计划里是先让弗朗西斯的人进入研究所，如果剩余的残种太多，阿列克谢进入研究所的时候可能带进残种的话，弗朗西斯会启动研究所的保护机制，到时候四面合金墙壁从地下升起，加上研究所本就是合金材质的楼顶，切断一切进出研究所的方式，够残种破坏一阵子了。
弗朗西斯对自己设计的防御，还是有自信的。
毕竟莫斯科要塞，于他来说就像孩子一样，灌注了弗朗西斯对“安全”的全部概念，以及他人生的最后几年时光。常年吸烟让弗朗西斯的肺以及千疮百孔，染了严重的肺病，弗朗西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，但还是一直忍不住偶尔想要抽根烟的冲动。
“准备一下，要开始了……上帝保佑。”阿列克谢说。
弗朗西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，他最近对上帝这个词有点敏感。
“你的上帝什么都给不了你。”他喃喃着，检查了一下枪栓，掏出了手雷。
……
“完美”阿列克谢靠在控制台前椅子上，刷了身份卡，开启了研究所保护机制，同时“熔炉”开始自检。他真的累坏了，短短几分钟内他消耗了大量的体力，还拉伤了小腿肌肉。他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，但是他不能，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他去救。现在熔炉自检，他才偷闲可以喘一会气。
伸手触摸了一下口袋，里面有个十字架吊坠，花纹的很精巧，即便不看，只是摸上去，都能感受到做工的细致。
这是女儿奥丽加祝贺自己成为合格机甲驾驶员时送的礼物。阿列克谢保护的很好，总觉得这个吊坠像一个护身符，能保佑自己平安。
“上帝保佑”他闭上眼睛，轻声祈祷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奥丽加明媚的笑容。
显示屏上熔炉的各个部件被拆解成不同的模块，逐步自检，棱角分明的机械结构让阿列克谢忐忑不安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。他知道，眼前这个大家伙，是俄罗斯十几年来的技术结晶之一，只要它还在，莫斯科就还有希望。
“熔炉”号战术机甲，全世界第一批专门针对高阶灾厄兽设计的战术机甲之一，第一代尖端型战术机甲。结合了全球一流的技术，装备和材料。俄罗斯人不择手段研发的各种技术，让熔炉的实力无限接近地平线公司研发的“阿尔法”和“欧米伽”号战术机甲。
弗朗西斯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了，刚刚真的是千钧一发，有五只残种摸着墙角追了进来，差一点就要咬断他仅剩的那条腿了，辛亏他给人们都配备了武器，才不至于成为真正的腿残。
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弗朗西斯想抽根烟，一模口袋，却懊恼的发现烟头已经抽完了。这些天情绪起伏太大了，每次都抽一个烟头，上个星期刚买的存货现在又没了。
突然，一根烟被递到了弗朗西斯的面前。弗朗西斯楞了一下，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他已经至少一年没见过完整的烟了，没想到阿列克谢出手这么阔绰。
“拿着，我好不容易才从指挥官的办公桌里面顺了半盒出来的。”阿列克谢吧烟塞到弗朗西斯手里，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，猛吸一口，让烟在嘴里转了几圈，然后才从鼻子里冒出来，一脸享受。
“是好烟，配得上现在这种大场面。”阿列克谢眯着眼睛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和弗朗西斯说话。但是他的下一句话，实实在在是和弗朗西斯说的：“哥们，你设计的莫斯科，我信得过，你自己也要信得过啊……要相信……这里是真正安全的庇护所。”说完，阿列克谢又深深的吸了一口，昂贵的烟两口就没了一半，看的弗朗西斯心痛无比。
弗朗西斯看了眼熔炉的自检进度，也点着了烟，叼在嘴里，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，让烟香在口腔里慢慢回味。
熔炉自检完之前，研究所的保护机制是强制锁死的，连进入逃生通道的入口也会被封死，所以现在即使再着急，也只能等着。不如舒舒服服的抽着烟，享受片刻的宁静。
“我相信你的设计”这句话，已经多久没听过了呢？弗朗西斯设计的莫斯科是一套互相呼应，环环相扣的结构，不到最后阶段，整个布局的优势是很难发挥出来的。一直以来反对他的声音从来没有断过，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。
“啊……遗憾的是，莫斯科终究没能长成我想象中的那个巨人啊。”弗朗西斯叹了口气。
“会的，巨人之所以被称为巨人，是因为他在众人面前，展示过了他那庞大宽广，顶天立地的身躯了啊。我们还有熔炉，有那么多勇敢的战士，我们还有很多希望的。”阿列克谢盯着自检进度条最后的一部分，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，活动了一下拉伤的肌肉，一步一拐的走向驾驶台，“老腿残，你可一定要活下来，活着回到莫斯科啊。这烟不白给你，抽了我的烟，要答应我，让莫斯科巨人，重新屹立于世界之上，让更多的人安全的活在它的庇护下吧。”
弗朗西斯沉默了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在他的胸膛，那个男人的背影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。他的目光扫过控制台，发现剩下的小半盒烟，都被放在了控制台上，上面还压着阿列克谢的防风打火机——也是蛮值钱的东西。
拿起来，却突然觉得，烟盒太重了。弗朗西斯打开烟盒，看到里面的十字架吊坠，惊了一下，他知道这东西是阿列克谢的宝贝。吊坠是黄金时代的手工匠人工艺，放在现在可不是一般值钱。
他想去叫阿列克谢，却只看见阿列克谢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。本来想说什么，但都被这几下挥手挥得烟消云散，只剩无言。
弗朗西斯突然有点莫名的揪心。
“系统自检完成，请驾驶员进入沉浸仓。”
“驾驶员进入沉浸状态，与操作系统链接正常，‘熔炉’启动。”
“莫斯科研究所保护机制解锁，莫斯科研究所保护机制解除。”
随着那暗红色的钢铁巨人红色的眼睛像火一般燃起，研究所的合金保护墙，缓缓落下。弗朗西斯开始检查武器。无意中，他瞄了一眼门外，动作猛地顿住，深深吸了一口烟，试图让浓重的烟味使自己清醒过来。
“操！”他骂了一句，“能动的，都快跟我跑！”
随着他的喊声一同响起的，是钢铁破碎的声音，巨大的三棱尖角刺穿厚重的合金保护墙，简单的好似快刀刺穿一层纸一般。
弗朗西斯的步子朝着墙角挪了两步，然后飞快的转身朝着逃生通道跑过去。
那个进化种的速度比弗朗西斯快多了，它把合金保护墙连根拔起，甩向逃生通道的入口，正好将腿快跑到门口的两个人直接砸成了肉泥，鲜血飞溅出来，溅到了弗朗西斯的脸上。之前对于灾厄兽到底是有智商还是只靠本能科学界一直在争吵。担现在弗朗西斯相信了，灾厄兽的智商，从来都被低估了。
门外还有不少残种，但是它们都缓缓的后退，脑袋贴地，像是对这个进化种的膜拜。残种无法给熔炉造成实际伤害，只能给熔炉和进化种留下了属于强者的战场。
冷汗留下，两条腿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。弗朗西斯知道，现在他能相信的，只有阿列克谢，和他的熔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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